明朝正德年間,昌平縣改為州府,轄懷柔、密云、順義三縣,成為明朝的京畿(讀ji)重鎮(zhèn)。
在順義縣仁和鎮(zhèn)上有一個木匠叫陳墨,他做了二十多年木匠,精湛的手藝,無人不佩服。
陳墨是一個好木匠,這一點無需質(zhì)疑,每天請他干活的人經(jīng)常從村頭排到村尾。只是請他干活,一定要遵守他的規(guī)矩,否則就是花再多的錢,也未必能請得動他。
陳墨的規(guī)矩也非常簡單,就是他干活的時候,別人千萬不能碰他的工具,一旦不小心碰到,這趟活鐵定是不能繼續(xù)干下去。
很多人第一回聽說這個奇怪的規(guī)矩,都對此嗤之以鼻,心想一個木匠立的什么破規(guī)矩,大不了換個便是。
話雖是這么說,可大家還是愿意守著他的規(guī)矩,恭恭敬敬地把他請到家里。畢竟大家心里明白,陳墨立這樣的規(guī)矩,是為了救人,卻不是用來害人的。
陳墨三歲喪父,七歲喪母,當初是一個老木匠收留了他,傳給他一門能吃飽飯的手藝。
陳墨年輕時候勤奮好學(xué),且能吃苦耐勞,于是老木匠便把女兒香蘭嫁給了他。兩人從小一起長大,感情深厚,成親后更是恩愛兩不疑,幸福的生活羨煞旁人。
這一天傍晚,陳墨正在家門口修木桶,妻子香蘭喊道:“老伴,吃飯了,那點活留著明天再干吧。”
“若言姑待明朝至,明朝又有明朝事。還是等我干完這些活再吃吧。”陳墨說完,不急不慢地干著手里的活。
妻子香蘭也知道對方的脾氣,這些活不干完,對方肯定不會吃飯的,于是走過去幫著打下手。
兩個人忙活完,天色已經(jīng)黑下來,回到屋里準備吃飯,桌上的飯菜已經(jīng)涼了。香蘭說道:“你先喝口酒,我去把飯菜熱一下?!?/p>
陳墨見妻子端著涼菜進了廚房,便打開桌上一壺酒,就著一盤花生米,自顧自喝了起來。
“咚咚咚……”屋里正喝著酒,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,有人喊道:“陳師傅在家嗎?”
陳墨聽到敲門聲,皺了皺眉頭,一點喝酒的興致全被干擾了。他有些納悶,都已經(jīng)這么晚了,怎么還有人來找他呢?
他起身打開門,看見門外站著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,便開口說道:“如果來找我干活,還請明天一早再來吧,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晚了,我一般不出門的。”
沒等陳墨關(guān)上門,男子急忙說道:“陳師傅,我是顧府的管家,老爺說務(wù)必要請您過去一趟?!?/p>
“顧府?”陳墨眉頭一皺,他前兩天打了一套壽材,好像就是被顧府買去了。
“我家老太爺去世,前兩天在您這買了一套棺木,本來今天就要下葬,誰知老太爺突然活過來了。你說這事鬧的,老太爺一直念叨著要見你,現(xiàn)在把整個顧家弄得是雞飛狗跳。”男子解釋說道。
“還有這樣的事情?”陳墨瞪大眼睛,也覺得這事挺稀奇,死了幾天的人,怎么會突然活過來呢?
“這事千真萬確,我還能誆你不成,還請陳師傅跟我去一趟吧?!蹦凶涌扌Σ坏?,這件事說出去恐怕沒人相信。
陳墨心里清楚,死人是不可能活過來的,這天下哪有起死回生的說法?
不過這件事有蹊蹺,他決定跟著去瞧瞧究竟,于是對妻子喊道:“老伴,有點急事,晚上我得出去一趟?!?/p>
妻子香蘭聽了有些擔心,“太晚了,等明天再去不行嗎?”
“夫人,等到明天,老太爺非掀了顧家的屋頂不可?!蹦凶又钡亟忉尩?。
“那你帶上兩個饅頭,趕路的時候吃。”香蘭從廚房里拿了兩個饅頭,塞進丈夫的懷里。
陳墨接過饅頭,對妻子說道:“你把門關(guān)好,等我回來。”
和妻子道別后,陳墨就跟著男子向鎮(zhèn)上的顧家走去,兩個人邊走邊聊,他也了解到顧家這幾天發(fā)生的事情。
原來男子叫顧榮,是顧府的管家,從小被顧老太爺收養(yǎng),認作了義子。
顧老太爺只有一個兒子叫顧長安,比眼前的顧平要小幾歲。
到了顧長安這一代,他只生了一個女兒,取名顧萍兒。顧老太爺對此一直耿耿于懷,他非常嫌棄這個孫女,在家里從來沒給過好臉色。
前些日子,顧萍兒身體不適,顧長安請來郎中為其診斷。郎中把過脈后說道:“恭喜小姐,您這是喜脈?!?/p>
一旁的顧長安聽到這話,瞪大了眼睛,心里納悶道:“女兒還沒出嫁,怎么會懷孕呢?”
將郎中送走時,顧長安塞了一袋銀子給對方,特意叮囑說:“李郎中,這件事還請保密。”
李郎中點了點頭,他心里也知道,顧家是鎮(zhèn)上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,這件事傳出去會敗壞顧家的名聲。
起初這件事是瞞著顧老太爺?shù)模杉埌蛔』?,對方不知道從哪聽到了風聲,得知這個消息后,當場氣死過去。
陳墨聽對方說完這些,長嘆了一口氣,沒有說什么。
有一句話說得好,“清官難斷家務(wù)事”,他一個外人更不好過問這種家事了。
兩個人趕了半天路,終于到了顧府。剛走進大門,就看見滿地狼藉,一個老頭瘋瘋癲癲地在院里赤腳跑。
“那就是我家老太爺了,待會兒你見了他,說話注意些,千萬不要提小姐的事?!鳖櫂s提醒道。
顧榮帶著陳墨來到書房,敲門道:“老爺,陳師傅帶到了?!?/p>
很快,門被打開,顧長安看著門外的陳墨招呼道:“陳師傅,快里面請。”
陳墨一個人進了房間,顧長安讓管家在門外守著,沒有他的允許誰也不許進來。
陳墨在房里四處看著,顧長安倒了一杯熱茶放在桌上說道:“陳師傅,我開門見山地說了,剛剛我父親那副樣子,你也瞧見了,還有治嗎?”
陳墨抬起頭看著對方,眼神復(fù)雜地問了一句:“顧老爺,這治病的活,你應(yīng)該找郎中,找我一個木匠有何用?”
顧長安盯著陳墨看了一會,轉(zhuǎn)身從一個箱子里拿出一個木盒,打開后里面有一本泛黃的紙書。
“只要陳師傅幫顧家避了這一劫,這本《缺一門》就送給你了?!鳖欓L安爽快地說道。
陳墨的目光此時都在那本古書上,對方手中那本《缺一本》又叫《魯班經(jīng)》,是當年木匠祖師爺魯班大師留下的一本奇書。
《魯班經(jīng)》分為上中下三冊,上冊記載的是木匠技藝,中冊是魯班制作的工具圖解,最為神秘的就是下冊了。
眼前這本《缺一門》應(yīng)該就是下冊,據(jù)說里面記載的是奇門八卦之術(shù),里面的內(nèi)容詭異莫測,普通人看一眼必受其傷。
相傳,想要學(xué)習《缺一門》的人,“鰥、寡、孤、獨、殘”必居其一。
根據(jù)《禮記》記載:“少而無父者謂之孤,老而無子者謂之獨,老而無妻者謂之鰥,老而無夫者謂之寡。”
陳墨是一個木匠,從小就學(xué)了《魯班經(jīng)》前兩冊,此時見到《缺一門》,心里自然想一窺究竟。
陳墨突然想到什么,連忙問道:“顧老太爺,是不是看過這本書?”
顧長安想了想,點頭道:“沒錯,父親今年七十多了,他向來追求長生之術(shù),后來花高價從一道士手里買來此書,便整日研習。可是從來也沒出過岔子,那一日聽到小女的事情,氣火攻心就閉氣過去,醒來以后便魔怔了?!?/p>
陳墨聽了,心里頓時明白,路上顧平說的事情都是顧長安讓他說的,否則怎么提到顧萍兒的事情,都沒有解釋一下呢?
陳墨思索了一會兒說道:“帶我去看看顧老太爺吧?!?/p>
顧長安點了點頭,他知道解鈴還須系鈴人,顧老太爺出現(xiàn)這種情況,應(yīng)該和《缺一門》脫不了干系。
兩人聊完,就一起出了房間,直奔顧老太爺?shù)姆块g。顧長安在路上說道:“自從出了這件事,我顧家上下被鬧得不安寧,父親到了夜里不睡床上,卻要睡在那副壽棺里,這事要是讓外人知道,我顧家也就完了?!?/p>
陳墨表情凝重,心里隱隱有種不安,越靠近顧老太爺?shù)姆块g,這種不安的感覺愈發(fā)強烈。
“陳師傅,你怎么了?”顧長安見對方滿頭大汗,連忙問道。
“沒事,我們繼續(xù)走?!标惸贿呎f著,一邊拿出工具箱里的曲尺,他將曲尺橫在身前,這種感覺才慢慢消失。
到了房間里面,顧長安讓下人打開壽棺,然后對陳墨說道:“剛剛鬧騰了一陣子,喝了一碗寧神湯,一時半會醒不了,陳師傅趕緊看看吧?!?/p>
陳墨看著躺在壽棺里的顧老太爺,從上往下仔細檢查了一番,這時他注意到壽棺上有幾個奇怪的圖案,心里嘀咕道:“不對,這棺木是我親自打的,上面并沒有這些圖案,一定是后來人為的?!?/p>
“陳師傅,有發(fā)現(xiàn)嗎?”顧長安在一旁問道。
陳墨眼色復(fù)雜,過了很久,他搖了搖頭說道:“顧老爺,在下道行淺,恕我無能為力。”
“唉,這可如何是好??!”顧長安嘆了一口氣,如果連陳木匠都沒有辦法,恐怕顧家真的完了。
此時是在夜里,顧長安讓人準備了一間客房,留陳墨在顧家住上一晚,等天亮了再離開。
陳墨也沒有推辭,便在顧家住了下來。到了晚上,陳墨剛要在床上躺下,門外又有人在敲門。
門打開后,陳墨看見一個姑娘站在門外,他連忙問道:“顧小姐找我何事?”
“你認識我?”顧萍兒一臉驚訝,她和陳墨從未謀面,對方為何一眼就認出她了?
“不認識,在下猜的?!标惸鐚嵳f道。
“我聽管家說,府上來了一個木匠,是這小鎮(zhèn)上技藝最好的木匠,我有一事想請陳木匠幫忙,不知可否?”顧萍兒問道。
“在下只是一個木匠,能幫顧小姐什么忙呢?”陳墨問道。
“我的床壞了,想請陳木匠幫忙修一下?!鳖櫰純耗樕呒t道。
“顧小姐稍等,我去拿一下工具?!标惸f完,轉(zhuǎn)身進屋拿了工具箱,然后看著對方說道:“可以了,顧小姐帶路吧?!?/p>
“好,你跟我來?!鳖櫰純赫f完,在前面引著路。兩人穿過長廊,走了半炷香的功夫,就到了顧府女眷的住所。
“到了,陳木匠請吧?!闭f話間,兩人到了西廂一間房門前,顧萍兒作揖邀請道。
陳墨進了房間后,鼻間就聞到一股清香,不過這是女子閨房,有清香也并不稀奇。
他走到床邊看了一下,向?qū)Ψ絾柕?“這張床有什么問題?”
“陳大哥,這張床說來也怪,一到夜里就會咯吱響,耳邊還能聽到奇怪的聲音。之前其他人也來看過,白天卻是查不出毛病來,所以我這才冒昧晚上把你請過來,大晚上,一定打擾你休息了。”顧萍兒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著。
“無妨,我來看看?!标惸畔鹿ぞ撸瑏淼酱睬白屑毑炜粗?。過了一會,他說道:“我看這幾根床梁還是好的,床板也沒有腐蝕跡象。這樣吧,我再給接口地方固定一下,應(yīng)該不會再響了。”
陳墨說完,從工具箱里拿出錘子和釘子,趴著身子鉆進床底下,剛要釘下去時,卻瞧見床底下這一面床板同樣有著奇怪的圖案。
他閉上眼睛回憶了一下,這圖案和壽材上的一模一樣。
顧萍兒見對方鉆進床底,半天沒有動靜,于是問了一句:“陳大哥,怎么了,這張床還能修好嗎?”
“沒事,稍等一會,馬上就好。”陳墨嘆了一口氣,知道這件事不能善罷甘休了,畢竟顧萍兒肚里還懷著孩子呢。
只是這背后使陰招的人也太可惡了,竟然連懷有身孕的一對母子也不放過。想到這里,他從懷里掏出木工鉛筆,將整個圖案修改了一下,緊接著又在四個角釘上釘子。
等陳墨忙活完從床底爬出來,顧萍兒端來一杯熱茶遞過來說道:“陳大哥,你累壞了吧,快喝口茶,坐下休息一會。”
陳墨看著對方,接茶時,突然一掌拍在對方腦門上,嘴里喊道:“清心若水,清水即心。微風無起,波瀾不驚。醒!”
顧萍兒被一掌擊中,整個人暈了過去,陳墨眼疾手快,一把將對方扶住??蓪Ψ揭膊恢朗裁磿r候醒過來,這樣扶著也不事,隨即就想把對方抱到床上躺著。
就在這時,顧萍兒的房門突然被打開,顧管家?guī)е叶_了進來,口中怒斥道:“大膽賊人,竟敢對小姐欲行不軌。給我抓起來,交給老爺處置?!?/p>
陳墨趕緊將顧萍兒放下,然后解釋道:“你們誤會了,我是被小姐請來修床的?!?/p>
“修床?真是一派胡言,修個床,小姐怎么會暈倒?你抱著小姐又作何解釋?”顧榮質(zhì)問道。
“這……我……”陳墨此時真是啞巴吃黃連,有苦說不出。眼下這種情況,如果不等顧小姐醒過來,恐怕會越描越黑。
顧榮興師動眾鬧出這么大的動靜,很快顧長安也趕來了。顧長安見顧管家發(fā)難,便斥責道:“顧大哥,這件事還是等萍兒醒來再說吧。”
“老爺,我是親眼……”顧榮想說自己是親眼看見陳墨抱著顧小姐的,這事不會冤枉對方。
顧長安打斷道:“顧大哥,我知道你擔心萍兒,可陳師傅是我們請來的客人,我們不能冤枉人家?!?/p>
顧榮見狀,也不好再說什么,只有狠狠地瞪著對面的陳墨。
陳墨心里有些納悶,眼前的顧長安口口聲聲都喊顧榮大哥,可是語氣里頗為無奈。
而顧榮雖是顧府管家,身后那一幫人對他好像唯命是從,卻是沒有把顧長安的話放在眼里。
在房間里僵持了半天,天亮時,顧萍兒終于醒了過來。沒等顧長安問話,顧管家就搶先問道:“小姐,剛剛陳木匠對你做了什么?”
“爹,伯父,陳木匠他……”顧萍兒剛要說話,卻聽見顧榮在旁邊一哼道:“萍兒,你可想好了再說?!?/p>
陳墨眼睛一睜,他聽出顧榮這番話有些端倪,言語間似乎是在威脅著顧萍兒。
緊接著,顧萍兒說道:“陳木匠他想欺負我,我與他爭了幾句,他就將我打暈了。”
“顧小姐,你……”陳墨萬萬沒想到,對方竟然說出這樣顛倒黑白的話來。
“老爺,你說現(xiàn)在如何處置?”顧管家向顧長安請示道。
“既已如此,還是報官吧?!鳖欓L安嘆了一口氣。
陳墨就這樣被五花大綁送到了縣衙,張縣令得知來龍去脈后,驚堂木在桌上一拍道:“大膽陳墨,你可知罪?”
陳墨跪在公堂,抬頭說道:“回大人,草民冤枉,這是栽贓陷害。”
“哼,還想狡辯。來人,給我關(guān)進大牢?!睆埧h令一聲令下,陳墨便被差役給帶走了。
顧榮回到府里后,偷偷溜進了顧萍兒的房間,他得意的笑道:“萍兒,你今天做的不錯,現(xiàn)在沒人能阻礙我們在一起了?!?/p>
他說完后,就要抱著對方,誰知顧萍兒卻躲了過去。他一臉吃驚的問道:“萍兒,你這是怎么了?”
“陳木匠是個好人,你把他怎么了?你答應(yīng)過我,不再傷害別人的。”顧萍兒眼淚汪汪的說道。
“我是答應(yīng)過你,陳木匠不是你給送進官府大牢里嗎?這件事與我何干?”顧榮冷笑道。
“你告訴我,祖父是不是你害的?”顧萍兒開口問道。
“你怎么突然問起這個?你難道忘了嗎?義父是被你氣死的,不過現(xiàn)在沒死,瘋了不是皆大歡喜嗎?”顧榮說完,又向?qū)Ψ娇拷^去。
“啪!”就在顧榮向?qū)Ψ娇拷鼤r,顧萍兒手里握著一把剪刀向他刺來。不過他眼疾手快,一把將對方的手腕抓住,緊接著一巴掌扇了過去。
顧萍兒嘴角流著血,她將剪刀對準了自己說道:“你別過來,再過來我就死在你面前?!?/p>
“不要,你冷靜一些,肚里還有孩子呢!”顧榮有些忌憚,向后退了兩步。
“你再也不是我以前認識的那個人了,你變了,為了顧家的家產(chǎn),你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情?!鳖櫰純嘿|(zhì)問道。
“我做這些還不是為了我們的將來嗎?如果不是我,你爹早就有了兒子,那顧家和你還有什么關(guān)系?”顧榮冷聲說道。
“不,你是為了你自己,你騙我,你害了我們顧家?!鳖櫰純号獾馈?/p>
顧榮眉頭一挑,突然趴下身子朝床底一瞧,嘀咕道:“我說今天怎么不聽話,難怪如此,那個家伙還真是多事?!?/p>
“顧榮,你去官府自首吧,求求你不要再害人了。這件事已經(jīng)發(fā)生了,我會把孩子生下來,將他養(yǎng)大的?!鳖櫰純嚎粗鴮Ψ娇藓暗馈?/p>
“不可能,你知道我為了今天這一切,付出了什么代價嗎?”顧榮臉色猙獰道。
原來顧家是仁和鎮(zhèn)上最大的布商,當年顧老太爺去外地做生意,回來的路上見一個小乞丐可憐,便將他帶回家中認作義子,并取名顧榮。
顧老太爺希望這個孩子長大以后可以享盡榮華,從小便寵著他。沒過幾年,顧老太爺生下兒子顧長安,他對親生兒子從小嚴加管教,后來又逼著顧長安打理家里的生意。
顧老太爺如此掏心掏肺,可在顧榮看來,對方是怕他學(xué)到本事以后搶了顧家的家產(chǎn)。
等到顧長安接管家族生意后,顧老太爺見義子悶悶不樂,擔心顧此失彼,于是便讓他學(xué)著管理顧家的內(nèi)務(wù)。
就這樣,顧家兩個兒子一個對外,一個管內(nèi),顧家的生意蒸蒸日上,家里也被打理的井井有條。
后來顧長安娶了鎮(zhèn)上柳家女兒,生下女兒顧萍兒。而顧榮也看上了一個姑娘,不過對方卻是一個大戶人家的丫鬟。
顧老太爺知道這件事以后,怎么也不肯同意這門親事,就在顧榮打算帶著那個丫鬟私奔時,卻聽說心愛的女人自縊了。
從那以后,顧榮便恨上了顧老太爺,他決心要報復(fù)顧家。既然顧老太爺拆散了他姻緣,把整個顧家都交給了親生兒子顧長安,那他就要從對方手里奪過來。
顧榮借著管家的身份,在顧家四處拉攏下人,暗中在顧長安妻子的湯里下藥,讓對方再也懷不上孩子。
顧長安忙著做生意,沒有時間陪伴女兒,這便給了顧榮可趁之機。因為當年那件事,顧榮一直沒有娶妻生子,所以在顧萍兒心里,對方是一個癡情的男人。
等到顧萍兒長大以后,她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心里愛慕的男人竟是自己的伯父顧榮。兩人雖然沒有任何血緣關(guān)系,可是對方的年紀比她的父親還要大。
顧榮一直對顧萍兒關(guān)懷備至,比對方的父親還要了解她的喜好。后來時機成熟了,他故意喝醉酒表露了自己的心事,也辦了一些不該辦的事情。
生米煮成熟飯以后,兩人才意識到,這件事要被顧家父子知道,恐怕兩人都得吃不了兜著走。
不過事情已經(jīng)發(fā)生,兩人只能瞞著顧家上下,只是兩人同處一個屋檐下,紙又怎能包住過呢?
有一天夜里,顧榮從顧萍兒房間里溜出來,路過顧老太爺房間時,他見對方屋里亮著燈火,于是捅破窗戶紙往里一瞧。
只見顧老太爺手里拿著一本泛黃的古書,口中念念有詞,隱隱間竟有光芒閃現(xiàn)。他意識到顧老太爺手里的書本必然極為珍貴,否則又怎么會把自己關(guān)在房間里,像著了魔一樣研究呢?
于是顧榮偷偷在顧老太爺?shù)娘埐死锛恿艘稽c藥,每次對方吃完飯都要睡上很久,而他則趁機找到了那本奇書《缺一門》。
得知這是一本奇書后,他心中狂喜不已,可那本書的扉頁寫著:“若要學(xué)習《缺一門》,“鰥、寡、孤、獨、殘”必居其一”。
顧榮看著這一行字,思量了很久。他從小和親生父親走散,又被顧老太爺收為義子,應(yīng)該算不上孤;如今他和顧萍兒有了夫妻之實,也算不上獨;且顧萍兒肚里懷了自己的孩子,更算不上鰥。
想到這里,他只能選擇殘了,可是斷手斷腳必然不行,最后一番思量之下,他便揮刀自宮了。
可能是他心性專一的緣故,學(xué)習《缺一門》的術(shù)法突飛猛進,很快就趕超了顧老太爺。
有一次,他學(xué)習太過入神,練功時竟然不知道顧老太爺已經(jīng)醒了。當時顧老太爺吃驚的看著對方,得知對方為了練習《缺一門》揮刀自宮,頓時痛哭道:“孩子,你還年輕啊!”
“義父,你真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,有這么好的東西卻是藏著不讓我們知曉,如今我已經(jīng)練成了,桀桀桀……”顧榮得意的笑著。
“唉,并非我藏著掖著,而是這本奇書害人啊。”顧老太爺嘆了一口氣說道。
“學(xué)了這些術(shù)法,以后想什么有什么,誰還敢跟我作對。”顧榮不屑一顧的說道。
顧老太爺知道對方為了練功已經(jīng)迷失自我,于是想幫對方祛除魔性,卻不想被對方一掌擊暈,甚至連呼吸和脈搏都停止了。
顧榮自知闖了大禍,于是把顧老太爺?shù)乃酪蛲频筋櫰純簯言幸皇律?,讓所有人都以為顧老太爺是被氣死的?/p>
自從顧老太爺去世后,他一到夜里就會做噩夢,于是便用所學(xué)術(shù)法,在壽棺里畫了一個圖案,這樣一來,他就再也沒做噩夢了,可是他做噩夢時說的話都被顧萍兒聽到了。
顧萍兒得知祖父是被顧榮所害,她怎么也不敢相信,于是便找到對方質(zhì)問。而顧榮擔心真相敗露,便再次用術(shù)法控制了顧萍兒的心智,讓對方對他言聽計從。
此時,顧萍兒見對方已經(jīng)變得喪心病狂,流淚痛哭道:“你錯了,你根本不是為了我們母子,你是為了自己。我什么也不想要,我只想要我身邊的人平平安安,再也沒有傷害。”
“你祖父他該死,你快放下剪刀,不要傷害我的孩子,否則我不會饒了顧家的人?!鳖櫂s表情扭曲的說道。
“不,我不會把它生下來的?!鳖櫰純赫f完,剪刀刺向自己的肚子。
就在顧榮來攔她時,她卻掉轉(zhuǎn)剪刀的方向,刺中了對方。
“砰!”顧榮被剪刀刺中后,一掌將對方拍飛了出去??粗鴮Ψ降纳眢w摔飛出去,他頓時后悔的喊道:“不要,我的孩子?!?/p>
顧榮說完,整個人趕緊飛撲過去,卻突然被一道黑影擊飛。他摔倒地上,抬起頭看見顧老太爺正怒視著他。
“義父,你……”顧榮吃驚的說不出話來,此時的顧老太爺哪里有失心瘋的樣子。
“榮兒,你糊涂啊,別再執(zhí)迷不悟了?!鳖櫪咸珷斖葱募彩椎膭竦馈?/p>
原來顧老太爺當時被對方一掌擊中,只是假死過去,后來醒了以后,他自知不是顧榮的對手,便裝作失心瘋一樣,其實是在暗地里保護著顧家。
顧老太爺看出自己的那套棺木技藝非凡,便偷偷將這件事告訴了兒子顧長安。兩人商量之后,顧長安便借為父親治病的理由,讓顧榮親自去請陳墨到府上來。
顧榮痛恨的看著對方說道:“我變成今天這樣,都是你逼得。你認我做義子,卻從來沒有把我當兒子看待,什么事都偏心,就連我心愛的女人,也被你逼得走投無路?!?/p>
顧老太爺知道對方的想法后,解釋道:“我對長安從小就嚴厲,一直寵著你,要說偏心,我偏心的是你呀。你說的那個丫鬟,她不是一個好女人,她勾搭自家老爺,又在外面與你相好,后來被她家夫人知道,無臉見人才自溢的,我不同意這門親事,是怕你受傷害?!?/p>
“不,這不是真的,這不是真的,你休想騙我,我恨你,我要殺了你們顧家所有人。”顧榮雙眼血紅,黑色的頭發(fā)突然變得雪白,無風飄舞起來。
“不好,他這是徹底入魔了。”顧老太爺暗道一聲不妙,可是身體卻不能動彈。
“爹?!鳖欓L安從遠處喊道。
“快走,別管我!”顧老太爺大喊了一聲,可是卻來不及了,只見整個顧家都在晃動,房子仿佛瞬間就會坍塌。
“弟子魂魄,五藏玄明,青龍白虎,隊帳紛紜,朱雀玄武,待衛(wèi)我真,山稷消散,道氣長存?!边@時,一個身影突然從天而降,一腳踏在顧家的屋頂上,口中念念有詞。
當來人的身形落下時,整個顧家又安靜下來。顧長安看到對方后,驚喜的喊道:“陳師傅,你終于來了。”
“多管閑事,找死!”顧榮看到陳墨后,氣急敗壞的喊了一聲,隨即聚攏一團黑氣向?qū)Ψ綋羧ァ?/p>
“掌墨師,生氣定,一氣換乾坤。 ”只見陳墨輕描淡寫的一揮手,一團清氣便化解了對方的黑氣。
緊接著,陳墨的身形突然消失,再次出現(xiàn)時,他已經(jīng)來到顧榮的身前,一掌拍在對方的腦門上,喊了一聲:“醒!”
顧榮一身戾氣被化解的一干二凈,當他醒來得知自己做的這些蠢事,頓時后悔不迭。
可是后悔卻也無用,顧萍兒因為深受重傷,生孩子時又不幸難產(chǎn),所以母子倆還是帶著遺憾離開了。
顧榮也深知自己罪劣深重,坦然接受了官府的處罰,然后出家做了一個和尚,想用余生行善積德來贖清罪孽。
看到這樣的結(jié)果,陳墨嘆了一口氣,從懷里掏出臨出門前,妻子塞給他的兩個饅頭,默默的說道:“三千繁華,彈指剎那,百年過后,不過一捧黃沙。是你的,不用爭;不是你的,爭不來。爭其必然,順其自然,才能過得更自在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