折橋鎮(zhèn),容易讓人想到王維詩境、鄭板橋畫意。其實,折橋鎮(zhèn)就是一首整飭的好詩,亦是一幅上好的山水畫。
溫庭筠有“雞聲茅店月,人跡板橋霜”句,晨起雞鳴,茅草屋,曉月余輝,木板橋,一雞爪厚的寒霜,這景致,分明就是一幅水墨畫,自然天成,無須渲染。折橋鎮(zhèn),這個安臥在甘肅臨夏的西北小鎮(zhèn),不是江南之地,卻有著江南韻致。
車子下了折達公路,順利進入折橋鎮(zhèn)。復(fù)行幾公里,便到了折橋村。
折橋村是折橋鎮(zhèn)的封面。
漫步村巷,古雅氣息撲面而來。長短句一般的村居,粉白的墻面,灰色調(diào)的琉璃瓦。駐足仰望,大把大把的陽光流瀉下來,順著瓦楞,滴檐上水意濃郁。望得久了,我不禁想,要是秋風悄悄送過來幾粒狗尾草籽,那草長出來,擠在瓦楞間,必是入得畫的。墻面粉白,又不只是粉白,不知是哪位水墨大家早已將胸中按捺不住的畫意摹寫其中,映照著仿古木格窗欞,嫻雅,古氣,有周莊畫風。轉(zhuǎn)過村巷,便見大片大片的格?;〒u曳著,曼妙,若翩然而舞的東鄉(xiāng)族女子,纖細的腰身舞動著熱烈與夢想。阡陌間,油菜花汪洋恣肆,是誰不小心丟失的黃手巾么?風一遍一遍地撿拾,一角卷起,一角落下,唯有婆娑的絲絨流蘇裊娜著,嬉戲著。
我不知道,是誰人的巧手,將土地繪成畫、耘成詩?
必是素樸的東鄉(xiāng)人。
素樸的東鄉(xiāng)人做得一手好菜?!氨床蓦u”是折橋眾多“名片”中的一張。草雞是折橋人專門散養(yǎng)的。散養(yǎng)好,散養(yǎng)有晚明小品文的氣息,“形散而神不散”,散在叢草間,散在土地上,散在風中,散在漫漶的陽光下,散在跳躍奔走間,散在晨間的珠露里,散在打更的啼鳴里。草雞有草氣,有陽光成熟的味道。爆炒也好。爆炒能夠激發(fā)出草雞體內(nèi)的草氣,草氣是青草氣,是馨香的土氣。三五顆香料,幾粒青花椒,幾節(jié)干辣椒,數(shù)段青椒,草雞少了“椒”氣,就少了深入肺腑的香氣,草雞體內(nèi)的草氣就跑不出來。
跑出體內(nèi)的草氣,彌漫在古色古香的室內(nèi),室雅室香,人更有了幾分雅氣。
雅氣好,雅氣能激發(fā)出貴氣。不是高貴,是難能可貴。
難能可貴的是農(nóng)家樂里端茶倒水的東鄉(xiāng)女子小灑。她一身素凈,在桌椅間伶俐穿梭,托盤中的茶水散逸著花茶香。花茶就像她明晰臉龐的側(cè)影,閃動著動人的情結(jié)。
走出折橋村的時候,天色向晚。我們趕在暮色掩映大地之前去了九眼泉。據(jù)說取九眼泉的泉水浥目,即可明眸善睞;久病者請流而飲,頓覺心清神爽。我雖未取水浥目,亦未取水而飲,但見那泉水清澈明亮,仿若女子明澈的眸。若是取這樣的泉水煮茶,必能勝過妙玉的梅雪水,若再有一味明前龍井相配,就更好了。
夜風拐了個彎,在折橋村村頭。是讓我們折身回來,還是讓我們折身走進余生的念想里?
折橋,一首寫進畫冊的長短句,奇趣,曼妙,空靈。(作者:任隨平;編輯:楊碩)
原題:《甘肅省臨夏回族自治州臨夏市折橋鎮(zhèn) 畫中長短句》